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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(2 / 2)

  上前来招呼他的中年妇女有着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眼睛。

  波洛自言自语道,“这儿应是布罗德欣尼的中心。”

  她的名字恰如其分,叫斯威特曼,意即“甜心”。

  “十二便士,”斯威特曼太太说,她麻利地从一个大本上撕下邮票。“一共是四先令十便士。还需要别的吗,先生?”

  她明亮又热切的眼睛盯着他。门后露出一个女孩的头,显然在如饥似渴地偷听。她的头发凌乱,好像还感冒了。

  “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。”波洛一本正经地说。

  “是的,先生,”斯威特曼太太说,“你从伦敦来的,是不是?”

  “我想你很清楚我来此地的目的。”波洛微笑着说。

  “哦,不,先生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斯威特曼太太敷衍道。

  “麦金蒂太太。”波洛说。

  斯威特曼太太摇了摇头。

  “这是一场悲剧,一件令人震惊的惨剧。”

  “我想你和她很熟吧?”

  “哦,是的。应该说,我和布罗德欣尼的所有人一样和她相熟。她每次来这儿买些小东西的时候,总是会和我聊上一会儿。是的,真是一件可怕的悲剧。而且我听说,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案。”

  “目前还存在一些疑点,詹姆斯·本特利是否真的有罪。”

  “好吧,”斯威特曼太太说,“这也不是警察第一次抓错人,虽然我不是指这个案子。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是他。他是个害羞笨拙的家伙,但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。但是,谁也说不准,不是吗?”

  波洛说还要买信纸。

  “没问题,先生。请到另外一边,好吗?”

  斯威特曼太太连忙来到左边柜台处。

  “很难想象的是,如果不是本特利先生干的,那会是谁呢?”她说着伸手到最顶层的架子上去拿信纸和信封。“我们这儿有时也会来一些讨厌的流浪汉,也许他们中有人发现一扇窗子没关好,就进到屋里去了。但是,他不会把钱留下,对吗?杀人本来就是为了钱,一英镑的钞票上又没什么记号。给您,先生,这种蓝色的邦德信纸不错,信封也很配。”

  波洛付了钱。

  “麦金蒂太太有没有提过担心或害怕什么人吗?”他问。

  “她没有跟我提过。她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。她有时在卡朋特先生家做家务到很晚——就是在山顶上的霍姆雷庄。他们经常请人来吃饭,过夜,麦金蒂太太有时傍晚上去那里帮忙清洗打扫,就得摸黑下山,我可不敢这么做。天那么暗。还要独自下山。”

  “你认识她的侄女伯奇太太吗?”

  “只是说过话。她和她的丈夫有时会过来。”

  “麦金蒂太太死后,他们继承了一点钱。”

  犀利的黑眼睛严肃地望着他。

  “嗯,这是自然的,是不是,先生?钱又带不走,留给自己的亲人是天经地义吧。”

  “哦,是的,是的,我完全同意。麦金蒂太太喜欢她的侄女吗?”

  “我认为很喜欢,先生。只是不那么外露。”

  “那么她侄女的丈夫呢?”

  斯威特曼太太的脸上现出回避的神色。

  “据我所知也是的。”

  “你最后一次见到麦金蒂太太是什么时候?”

  斯威特曼太太想了想,回过神来。

  “让我想想,是什么时候,埃德娜?”埃德娜站在门口,吸了吸鼻涕,帮不上忙。“是她死的那天吗?不,是前一天,还是再前一天?是的,是星期一。那就对了。她是星期三被杀的。是的,是星期一。她进来买了一瓶墨水。”

  “她要买一瓶墨水?”

  “大概要写信吧。”斯威特曼太太轻快地说。

  “这似乎是可能的。那她和平常一样吗?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?”

  “没有,我没这么觉得。”

  吸着鼻涕的埃德娜从门后出来,进到店里,突然加入了谈话。

  “她那天不一样,”她断言,“好像为什么事开心,嗯,不算很开心,是兴奋。”

  “也许你是对的,”斯威特曼太太说。“我当时没注意。但现在你这么一说,她的确有些快活。”

  “你还记得她那天说了什么吗?”

  “我通常是记不得这些事的。但因为她被杀,警察再三询问,印象就清晰了。她没有提起詹姆斯·本特利,这一点我敢肯定。谈了一点卡朋特家的事,还有厄普沃德夫人,都是她工作的地方。”

  “哦,是的,我正想问你,她到底在哪些人家里帮佣。”

  斯威特曼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:

  “星期一和星期四她去长草地旅馆的萨摩海斯家。你就住在那里,对吗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波洛叹了口气,“我想这儿没有别的地方可住的吧?”

  “在布罗德欣尼是没有。我想你在长草地住得不是很舒服吧?萨摩海斯太太是个好姑娘,但她完全不会理家。这些从国外回来的小姐太太都是这样。麦金蒂太太常说,那里乱得可怕,有收拾不完的东西。是的,星期一下午和星期四上午给萨摩海斯太太帮忙,星期二上午在伦德尔医生家,下午在‘金链花庄园’的厄普沃德太太家。星期三是‘亨特庄’的韦瑟比太太家,星期五是谢尔柯克太太——她现在成了卡朋特太太了。厄普沃德太太是一位老夫人,和她的儿子住在一起。他们有一个女佣,但她还是个新手,麦金蒂太太每个星期去一次,大体上清理清理。韦瑟比夫妇请人似乎从来干不长,韦瑟比太太行动不便。卡朋特夫妇有一幢漂亮的房子,常常大宴宾客。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。”

  听完对布罗德欣尼居民的评价,波洛又回到了街上。

  他慢慢地走上小丘,向长草地旅馆走去。他由衷地希望,那些鼓起的罐头和沾了血的豆子已经被当作午餐吃掉了,没有留在晚餐招待他。但可能还有其他可疑的罐头。住在长草地旅馆的确有风险。

  这一天,整体而言,是令人失望的一天。

  他到底打听到了什么?

  詹姆斯·本特利有一个朋友。无论他还是麦金蒂太太都没有任何仇人。麦金蒂太太在死前两天似乎很兴奋,买了一瓶墨水——

  波洛突然停了下来……这不就是一个线索,一个小小的线索吗?

  他当时随口问了一句,麦金蒂太太买一瓶墨水想要干什么,斯威特曼太太颇为慎重地回答,她认为她想写信……

  此事别有深意,他差点忽略了它的意义,因为对于他来说,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写信是极其寻常的日常琐事。

  但对于麦金蒂太太不一样。写信对麦金蒂太太是极不寻常的,以至于她还不得不特地去买了一瓶墨水。

  麦金蒂太太几乎没有写过信。斯威特曼太太——这位邮政局长,是充分了解这一事实的。但是麦金蒂太太在她死前两天写了一封信。她写给谁,为什么?

  这也许无关紧要。她可能写给她的侄女或者远方的朋友。为了一瓶墨水这样简单的东西而大费周章实在太荒谬了。

  但是,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,他打算继续追查下去。

  一瓶墨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