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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(2 / 2)


  “哦,不是,”莫林说,“是在圣诞节的义卖集市上买的。”

  “义卖集市?”波洛感到不解。

  “就是二手物品交易集市,”莫林解释道,“在牧师住宅举办的。你把自己家里不想要的东西带去,买回一些你觉得还不算太糟糕的。当然,几乎没有什么你真正想要的。我买了这个敲糖斧和那个咖啡壶。我喜欢咖啡壶的壶嘴和敲糖斧上的小鸟。”

  咖啡壶是个小小的铜壶,有一个大大弯弯的壶嘴,波洛觉得眼熟。

  “我觉得它们来自巴格达,”莫林说,“至少我听韦瑟比夫妇是这么说的。或者,可能是来自波斯。”

  “那么这些东西以前是韦瑟比家的?”

  “是啊。他们家不要的东西堆成堆了。我必须要走了。去看看布丁。”

  她出去了。门重重地关上。波洛重新拿起敲糖斧,走到窗口。

  刀刃上有极淡的污渍。

  波洛点了点头。

  他犹豫了一下,然后把敲糖斧带出了房间,拿到自己的卧室。在那里,他用纸和绳子把斧子细心包好,装在一个盒子里,才走下楼,离开了房子。

  他认为没人会注意到敲糖斧不见了。毕竟这不是一所整洁的房子。

  3

  在金链花庄园,合作进行得极为艰难。

  “但是我真的觉得不应该让他当个素食主义者,亲爱的,”罗宾反对道,“太挑食了。这绝对会有损他的魅力。”

  “我无能为力,”奥利弗太太固执地说,“他一直是个素食主义者。他还随身携带一个压碎胡萝卜和萝卜的小工具。”

  “但是,阿里阿德涅,宝贝儿,为什么呢?”

  “我怎么知道?”奥利弗太太生气地说。“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创造这个讨厌的人?我一定是疯了!为什么是芬兰人,我根本对芬兰一无所知?为什么吃素?为什么他要有这些白痴的行为举止?只是自然而然就这样了。你尝试了一下,人们似乎喜欢这样设定,然后你继续,等你醒悟过来之前,你的生活已经彻底被令人抓狂的斯文·赫森捆绑了。甚至还有人写信说你一定非常喜欢他。喜欢他?要是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这样骨瘦如柴,又高又难看,还吃素的芬兰人,我会亲手杀了他,比我自己书中用的手段还要高明。

  罗宾·厄普沃德崇拜地望着她。

  “你知道吗,阿里阿德涅,这可能是个绝妙的主意。一位真正的斯文·赫森是你谋杀了他。你可以写一本封笔之作,在你去世后出版。”

  “绝不可能!”奥利弗太太说,“那钱怎么办?写谋杀赚到的每分钱我都想马上拿到手。”

  “是的,是的。这一点我与你不谋而合。”

  一脸憔悴的剧作家大步走来走去。

  “这个英格丽越来越讨人厌了,”他说,“酒窖那场戏真的是很了不起,但我不知道下一个场景怎么办,如何防止虎头蛇尾。”

  奥利弗太太沉默了。她觉得,场景是罗宾·厄普沃德需要头痛的,不关她的事。

  罗宾不满地瞪了她一眼。

  那天早上,由于变化多端的情绪,奥利弗太太不喜欢自己好像被海风吹拂过的发型。所以她用刷子蘸水把灰白头发紧紧地贴在自己头皮上。她那高高的额头,硕大的眼镜,严厉的语气,让罗宾不禁想起小时候特别害怕的一位学校里的老师。他发现越来越难称呼她“亲爱的”,甚至连“阿里阿德涅”的名字都有点叫不出口了。

  他气恼地说:

  “你知道,我今天心情不好。也许是昨天杜松子酒喝多了。咱们把剧本放一放,先谈谈选角的问题吧。如果我们能请到丹尼斯·卡罗里,那就太棒了,但他最近都在拍电影。还有珍·贝鲁斯来扮演英格丽是再合适不过,而且她愿意出演。埃里克,正如我所说的,我为埃里克这个角色动了不少脑筋。我们今晚一起去小瑞普剧院,好吗?你可以告诉我你对塞西尔的看法。”

  奥利弗太太满怀希望地答应了这个提议,罗宾打电话去了。

  “好啦,”他回来说道,“都安排好了。”

  4

  晴朗的早晨并未持续多久。不久便乌云密布,天色阴沉沉的像要下雨。波洛穿过茂密的灌木丛,向亨特庄园的大门走去,他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住在这种山脚下的山谷中。房子被树木环抱,墙上也爬满常春藤。他想,这房子需要樵夫的斧头。(斧头,敲糖斧?)

  他按了门铃,没有人应门,于是他又按了一遍。

  来开门的是迪尔德丽·亨德森。她似乎很惊讶。

  “哦,”她说,“是你。”

  “我可以进来和你说话吗?”

  “我,嗯,好的,我想可以。”

  她带他走进昏暗的小客厅,他上次来也是在那里等候。在壁炉架上他认出了莫林家那个小咖啡壶的大哥。其巨大的鹰钩鼻似的壶嘴,带有东方猛禽的色彩,称霸了这间西方的小房间。

  迪尔德丽抱歉地说:“恐怕今天我们有些招待不周。我们的女佣,那个德国姑娘就要走了。她在这里才待了一个月。其实她到这儿干活只是当个跳板,她到英国来似乎是为了和什么人结婚。而现在,他们安排妥当了,她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了。”

  波洛咂咂舌头。

  “真不体谅人。”

  “是的,可不是?我继父说这是不合法的。但即使这是不合法的,只要她想走,要去结婚,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办法拒绝。要不是我发现她在收拾衣服,我们甚至不知道她要离开。她完全有可能一声不吭就走了。”

  “唉,这种年纪的人不知道为他人着想。”

  “是的,”迪尔德丽木然地说,“我想是这样的。”

  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。

  “我累了,”她说,“我很累。”

  “是的,”波洛温柔地说,“我想你一定很累。”

  “你来有什么事,波洛先生?”

  “我想问你关于一把敲糖斧的事。”

  “敲糖斧?”

  她的脸上一片茫然,不明所以。

  “黄铜做的工具,上面有一只小鸟,镶着蓝色、红色、绿色的石头。”波洛仔细地描述。

  “哦,是的,我知道。”

  她的声音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或情绪波动。

  “我想那斧子原来是这个房子里的?”

  “是的。我母亲在巴格达的集市上买的。是我们拿到牧师住宅去卖掉的一件东西。”

  “义卖会,对吗?”

  “是的。我们这儿这种交易会很多。让人们捐钱很难,但家里总是能找到些东西送出去的。”

  “所以这把斧子一直在这里,在这所房子里,直到圣诞节你把它带到义卖会卖掉?是这样吗?”

  迪尔德丽皱起了眉头。

  “不是圣诞节义卖会。是更早一次的。收获节那次。”

  “收获节是什么时候?十月?九月?”

  “九月底。”

  小房间里静悄悄的。波洛看着女孩,她也看看他。她的面孔温和,没有表情,也没有表现出兴趣。他试图去猜测她这一片冷漠的背后有什么。也许,什么都没有。也许,正如她说的,只是累了……

  他轻声地,急切地问:

  “你能肯定是收获节义卖会吗?不是圣诞节?”

  “非常肯定。”

  她的目光很稳,一眨不眨。

  波洛等着。他继续等着……

  但是,他没有等到什么。

  他郑重地说:

  “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,小姐。”

  她送他走到前门。

  不一会儿,他又回到了行车道上。

  两种不同的说法,不可能相符的说法。

  莫林·萨摩海斯还是迪尔德丽·亨德森?

  如果这把敲糖斧的确如他想的那样是凶器,时间点就至关重要。收获节是九月底。麦金蒂太太被害是十一月二十二日,介于收获节和圣诞节之间。在那个时候,敲糖斧的主人是谁?

  他去了邮局。斯威特曼太太总是能帮上忙,而且她总是很尽心。她说这两次义卖会她都去了,她每次都去的。你可以在那里淘到不少好东西。她也会早点去帮忙布置摊位。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临时把东西带去,没有事先送去。

  一把铜锤,有点像斧头,镶着彩色宝石和一只小鸟?不,她记不清楚了。有太多这样的东西了,又很乱,有些东西一拿出来就被人买走了。嗯,也许她记得类似的一样东西——标价五先令,和一个铜咖啡壶一起卖,但那个咖啡壶的壶底破了个洞,不能用了,只能当装饰。但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。也许是圣诞节,也许是之前。她没有注意……

  她接过波洛的包裹。寄挂号邮件吗?是的。

  她抄下地址。他注意到,她把收据递给他的时候,犀利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情。

  赫尔克里·波洛慢慢地步行上山,心里暗自琢磨。

  两个人里,莫林·萨摩海斯丢三落四,活泼开朗,粗心大意,更有可能弄错。收获节或圣诞节,对她来说可能都一样。

  迪尔德丽·亨德森,慢慢吞吞,笨手笨脚,但对于时间和日期的记忆可能要准确得多。

  然而,还有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。

  在他提出那个问题后,为什么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?这是免不了要问的,很自然不是吗?

  但迪尔德丽·亨德森什么也没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