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二日(莉莉安娜祭⑧)(2 / 2)
「我既不是完美无缺,也常常拖泥带水不清不楚——但我的个性没有理性到能够轻易放弃一度相中的对象。」
倏地——
那须原同学那两道清秀的眉毛,在这时紧绷而揪起。
「就算你说我不是第一名,我也不会听了就乖乖退让。我会为了成为第一名而拿出全力。拟定最佳的战略,一丝不苟地实施战术。就算没有成果也要用尽所有手段。不管你怎么说。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恋情。」
不只是眉毛的形状。
那真是一张美丽的侧脸。
投身战斗的少女表情。就像是尽管遭受风吹雨打,历经攀折摧残甚至野火焚烧,依旧强韧存活,却能绽放出乎意料可爱花朵的杂草。
虽然用杂草这种字眼来形容她非常失礼就是了。不过我的感想就是这样,这也没办法。
原本就魅力洋溢的那须原同学,在这瞬间或许最为耀眼。
「哎,简单一句话。」
她变回平常的淡然表情。
「说穿了,我的目标依旧是你。原以为新的关系即将就此展开,但似乎没这回事呢。真是白紧张了。」
「嗯……也许是这样。我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。」
「话虽如此,其实我只是在佯装平静而已。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,事实上受到的打击还是难以估计。」
「啊,果然还是很受打击吧……」
「老实说,都快哭出来了。」
「呜,对不起。」
「只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哭哭啼啼不符合我的美学而已。等回到自己房间后,我再尽情流泪吧。我也觉得对男人来说,我这女人也太容易摆布了」
「我很喜欢你这种地方,真的喔。」
「谢谢你。」
如此说完,那须原同学的脸转了过来,上半身倾向我。
这瞬间,会场欢声雷动。
两位主持人似乎又博得了满堂彩。
观众反应不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,今天似乎是『顺利』的日子。有种搞笑必须靠着观众席与舞台上的一体感、近似于一种共犯关系才能生效。当下在眼前上演的节目就是那一类吧。
也许吧。
之所以用『也许』这种仿佛事不关己的字眼描述,有其理由。就如我刚才所述,我就算将视线抛向舞台,大脑也无法理解表演内容。来观摩机智问答终究只是次要,我来此另有其他主要目的,这也是当然的吧。
此外,这个当下又多了一个理由。
因为那须原同学刚才吻了我。
「……话虽如此,我也不会乖乖扮演任人摆布的女人。」
时间大概只有短短一秒或两秒。
留下一抹带着轻微湿润的体温,她与我拉开距离。
「不好意思,你的嘴唇我先抢到手了。」
「……我实在不希望让女生这样讲。」
我反射地如此回答。
「真要区分的话,那应该是男人的台词吧。」
「如果我不主动吻你,难道你会吻我?」
「不,我不会。」
「既然这样,只能由我主动出击。」
「等等,我觉得问题不在这里吧。」
「真正的问题就在这里。不求施舍,自己赢得。不是等着对方给予,而是自己伸出手。我所说的不放弃,就是这个意思。」
会场中再度传来震天欢呼。
理所当然地,我对此听而不闻。我在这个情境下,居然还能注意到机智问答的观众反应,连我自己都吃惊。当事态极端超越想像时,人似乎反而会变得冷静。就如同现在的我。
哎,不过这种状况八成都是在事态告一段落后,惊惶失措的情绪才追上来。
「你就当成是我的开战宣言吧。」
那须原同学双手抱胸,将身体转往舞台的方向,洋洋得意地说道。
「哎,也能说是单纯顺从自己的欲望行动罢了。」
「……你因为这样就吻我,我也很伤脑筋。」
「如果事先寻求同意,事情将不会有所进展。你不觉得过去的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吗?」
实在是无从反驳。
虽然我也不认为就能因此谅解这种突袭。
「是你自作自受。」
那须原同学面无愧色。
「先自己回忆过去种种吧。阿秋过去一次又一次对我的种种突袭。你总是会在某个瞬间,突然开始积极地将错就错,使周遭陷入混乱——这也绝非区区一、两次了吧?」
这同样无从反驳。
原来如此~是我自作自受啊~这样我可就无法回嘴了啊~
「话虽如此,有意见我还是愿意听。」
那须原同学继续说:
「我毫不认为这是不自然的状况,可是未经同意便霸王硬上弓,对此我绝非毫无内疚。如果有什么意见,尽管告诉我。」
「没有。我没意见。」
「那么,刚才的事件,我会对学生会成员及其他众人大肆宣传。」
「拜托千万不要。」
「既然这样,以牙还牙、以眼还眼,我承认阿秋有不须经我同意就强吻我的权利。」
「先等等,这样也不太好吧?」
「虽然不是第一名,但你确实喜欢我没错吧?」
「哎,是这样没错。」
「你也认同我是个充满魅力的女性吧?」
「哎,是这样没错。确实是如此。」
「你吃我豆腐当作报复也没关系喔?」
「别闹了,这样太超过了啦。」
「具体而言,我觉得要上床也可以。」
「喂!这样讲太具体了啦!不应该在这种场所大剌剌地说出口!这里是机智问答的会场,我们好歹也算是在窃窃私语!」
「真拿你没办法。那你立刻当场揉我的奶子,就这样妥协吧。」
「妥协这个词的用法是不是错了!?不知羞耻的程度不减反增!还有不要用奶子这种讲法!感觉很像中年大叔!」
「原来如此,※说到『奶子』所以用『大叔』回我啊。我觉得这答案非常机智,很不错喔。呵呵,真不愧是我的配偶。」(编注:两词在日文中开头发音相同。)
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机智,而且我也不觉得这答案有什么趣味!除此之外不要突然间跳过中间步骤直接切入亲密关系!」
那须原同学好像取回了平常的感觉。
另一方面,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似乎也比平常灵活。
我才刚被她强吻而思绪混乱耶?
或者正是因为思绪混乱,才绞尽脑汁鼓动唇舌?
都不是。
是因为那须原同学找回了平常的那须原同学了。(强调)
所以我才能找回平常的我。(强调)
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啊。像这样被她耍得团团转比较自然,该说是各司其职吧。由我来主导感觉就是不对劲,或者该说是不符合我的个性。
到头来还是这样。
负责耍宝的就该专心耍宝,负责吐槽的就该专心吐槽。
简单说,应当贯彻适材适所这条原则的,也不仅止于相声搭档吧。
「想说的话都说完了。」
那须原同学说完,再度看向舞台。
「想做的事都做了,该做的事也做了。无可挑剔的快乐结局。用电影来打比方的话,接下来只剩等待片尾曲响起了。」
「咦?是这样喔?我反而觉得一切才刚开始而已耶?」
「哎,用情色来打比方的话,确实才刚开始而已。毕竟我们只有接吻过嘛。」
「为何用情色来打比方?」
「不管怎样,现在暂且告一段落了。」
那须原同学动了动下巴,示意我看向前方。
机智问答大会的冠军已经出炉,台上节目似乎至此告终。更加响亮的拍手声响彻会场。到了这时候,我的大脑终于开始理解眼前的光景。
啊,差点忘了。
这里是机智问答大会的会场啊。
也就是搞笑节目的舞台。
职业搞笑艺人在台上使出浑身解数的场合。
「那我们走吧?」
「咦?」
我牵起那须原同学的手。
她露出罕见的讶异表情。
「要去哪?」
「当然是上台。」
「上台做什么?」
「搞笑节目的突击演出。」
「咦咦咦?」
那须原同学睁圆了眼。
撤回前言。把她耍得团团转,果然满有趣的。
「到、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
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」
在仍未止息的拍手声中,我快步前进,快口说道:
「我们两人的相声搭档『安娜与阿秋』要登上舞台,大大方方即席演出。」
「真能做这种事?」
「能。不能也要干。」
「太乱来了。」
「其实也不算多么乱来。在节目排程上,机智问答大会结束后,有一段小小的余兴节目。内容目前保密,算是个惊喜。」
「余兴节目……?」
「因为我立场上是临时文化祭实行委员,所以我悄悄得知了节目排程。虽然知道,我原本没打算要干嘛,不过现在我改变想法了,我们两个来强占这场大会吧。」
拍手声连绵不绝。
当某处的拍手声渐渐止息,另一处的掌声便开始响起。
台上的两位职业艺人熟稔地回应掌声,参与机智问答的一般观众也效仿两人的动作,渐渐消退的掌声再度掀起另一波高潮。
在掌声环绕中,我们向前行。
走向聚光灯照亮的光辉舞台。不管有无上台的资格,我现在决定要走上舞台,决定带着我的搭档一起去。
没有事先讨论。甚至连脚本都没有。真正的一次决胜负。
「还是干脆放弃算了?我们昨天才刚在自己的活动惨遭滑铁卢。这里的观众大多应该也知道这件事。起初很可能会被他们用负面的眼光看待。这虽然是挽回名誉的机会,也有可能演变成更加无法挽回的严重惨况。如果你不上台,我现在就停下脚步。」
「我要上台。」
简洁的回答。
「在搞笑这方面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。既然有这种机会,我不可能坐视机会逃走。就上台吧,拿出我们最拿手的剧本。虽然真的完全只能靠临机应变。」
「很好,就上吧。别担心,就算表演本身不怎么样,也能帮忙炒热气氛。今天是场祭典,只要维持观众的气氛与热度,就算完成最起码的工作了。况且刚才机智问答的各位参加者已经帮我们暖场了。(强调)」
「……虽然我想应该不至于。」
「嗯?」
「现在这状况,到底有多少在你的计划之中?」
「没有,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。我只是想要彻底活用当下置身的状况而已。况且是那须原同学把我带到这地方来的吧?我要怎么暗中事先安排?」
「……」
那须原同学怀疑地直盯着我。
那眼神像是傻眼又像是敬佩——不,主要还是傻眼吧。
「我说阿秋~」
「嗯?」
「每次到了紧要关头,你都会站在扰乱情况的那一边耶。」
「我有一点自觉。」
「我们走吧。」
「嗯,走吧。」
我们再度向前迈步。
观众注意到我们的动静,纷纷投以纳闷的目光。
台上两位搞笑搭档主持人也注意到我们了。两人应该事先就得知了活动安排,对我们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。心领神会。尽管不是专业艺人,我也能理解那意思——「好好努力啊。」
「好的,我会努力。」
走吧,万事俱备。
就让我使出浑身解数,负起责任参与『安娜与阿秋』的雪耻演出吧。
与心仪的女孩,手牵着手一同上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