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章(2 / 2)
「开什么玩笑,做生意就该童叟无欺。」
「那就请你去找一家愿意做你这笔生意的客舍。」
「如果能够找到,我早就去了!」
顽丘忍不住笑了起来。接近春分季节,干城总是挤满来自各地的旅人,一旦到了春分前一天,很多人都找不到地方住宿——但是,顽丘可不想今晚露宿街头。
「那你往回走一个里,那里旅行起来也很方便。」
「现在走回去,城门早就关了!难道你要我在这么冷的天气露宿街头吗?我的确是小孩子,但现在小孩子因为没地方住而烦恼。叔叔,你即使在大马路上也可以睡觉,我这么弱小,如果露宿一晚,一定会冻死。难道你不能这么想,发挥一下慈悲心,把房间让给我吗?」
「很不凑巧,我没慈悲心这种东西。」
「是喔。原来你既没有慈悲心,也缺乏不能插队抢走别人房间的常识。」
「你说对了。」
少女狠狠瞪着顽丘,然后擦着腰,好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般,指着顽丘问:
「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?」
「——啊?」
干城偏离干道,位在干县最深处,是最边缘的城市,干城之外就是黄海。这里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,也不可能是为了前往他处时而路过这里。虽然并非完全没有因为特别有兴致而跑来这里游山玩水的游客,但将近春分时来到干城的人,几乎都是为了去黄海。
「我还想问你呢。像你这种小孩子,怎么会迷路跑来这种地方?走错路了吗?你的父母呢?」
「我既没有迷路,也没有走错路,这里是干城吧?我的父母在连樯。」
顽丘瞪大了眼睛,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事态发展的老板也惊讶地瞪着眼睛问:
「连樯?你家在那里吗?」
「对啊,我千里迢迢从连樯来到这里,这些日子,沿途历经了千辛万苦,好不容易才到干城,结果竟然没有地方住宿,你们难道不觉得太悲惨了吗?」
「你该不会只有一个人来这里吧?你的同伴呢?」
「我没有同伴,一路上只有我一个人。」
少女斩钉截铁地说道,顽丘哑口无言。连樯是恭国的首都,从那里到干城要经过干道、搭船过河,路途要花费将近两个月的时间。如果是小孩子,两个月根本到不了。
「小姑娘,你一个人从连樯来这里,没有同伴吗?」
「对啊,你对我感到钦佩,打算把房间让给我吗?」
顽丘说不出话。这个少女没有成年人的保护,独自走完连顽丘都觉得遥远的路程吗?
「……你来这里干什么?」
少女抬起双眼,看着顽丘的眼神中带着轻蔑。
「当然只有一个目的啊。如果只是旅途休息,谁都会挑选面向干道的里歇脚。」
「只有一个目的?」
「——我当然是要去蓬山啊。」
不光是顽丘,连客舍老板也目瞪口呆。
「我要升山,因为供麒在蓬山上。」
「等一下,你……」
升山?
「……你吗?」
「啊哟,难道有法律规定小孩不能升山吗?」
没有。至少顽丘没有听过,这一点无庸置疑,只不过……
「这也未免太荒唐了……」
「为什么?如果这个国家的大人有当王的格局,早就有人登上王位了,所以我才要去啊。」
少女说完,用比刚才更轻蔑的眼神看着顽丘。
「你在这里说三道四,自己还不是为了进入黄海才会来干城吗?别怪我没提醒你,你这种人会插队抢走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客舍,即使去了蓬山也没用。」
「……你知道黄海是怎样的地方吗?」
「当然啊,」少女似乎对顽丘很不以为然,「既没有庐,也没有里,没有客舍,连路也没有。」
「不光是这样。」
「还有妖魔出没,对不对?我当然知道,反正现在到处都有妖魔。」
「那里的妖魔多如牛毛,你要怎么去?你一个小孩子,万一被妖魔攻击怎么办?」
「那你打算怎么办?遇到妖魔,你一定可以打赢它们吗?」
「我——」
「即使可以打赢妖魔,你去了也没用——所以,还是把房间让给我吧。」
顽丘抱着头,在少女面前蹲了下来。
「我说小姑娘啊……」
「站在你面前的可能是日后的王,如果你在了解这一点的基础上还有话要说,那我就洗耳恭听。」
「黄海没你想像的那么容易。」
「所以呢?」少女不以为然地看着顽丘。
「我并不是去蓬山,虽然我会去黄海,但只是去那里狩猎可以做为骑兽的妖兽,你知道别人怎么称呼我们这种人吗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大家都叫我们猎尸师。即使找了一群个中好手一起前往,有时候也捕获不到妖兽,只能扛着伙伴的尸体回来。我们做的就是这种生意。」
前年的秋分,顽丘在黄海失去了他的骑兽和同行的伙伴。绑在岩石区的六匹骑兽,和附近的两名伙伴,总共八条生命被妖魔吞噬,如果不是妖魔已经吃饱了,顽丘恐怕也难逃一劫。在冬至之前,他只能一直留在黄海内侧,最后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匹驳,打算带回去做为自己的骑兽。他费了很大的工夫才驯服猎到的驳,所以去年的春分并没有来干城。
「……因为这个原因,我的积蓄也见了底。来干城之前,沿途都没有钱搭船或是住客舍,只能骑着刚驯服完的驳,赶了三天两夜的路,沿途都昏昏沉沉地想睡觉,我也很累,而且身上也没钱。我和这里的老板很熟,原本打算请老板稍微通融一下。」
「是喔。」少女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。顽丘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臂。
「黄海就是这种地方,我不会骗你的,你还是回家吧,今晚的住宿——」
他说到一半,看到少女突然脱下身上脏兮兮的棉袍,然后又脱下里面的短皮衣。她把皮衣翻了过来,下摆用针线缝成了十字,把银币固定在上面,顽丘看到那些银币,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。一枚银币值五两,相当于小官吏一个月的薪饷,少女的衣服下摆上当然不止一枚银币。
少女把皮衣递给顽丘。
「总共有十三枚,六十五两,你负责送我去蓬山。」
顽丘哑然看着少女。
「我用这些钱雇你,但旅途的盘缠要从这里支出。」
「喂……」
少女嫣然一笑。
「我叫珠晶,今天晚上让我睡卧床,你睡地上,就这么决定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