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话 17岁的学生,17岁的监护人(2 / 2)
「因为我的母亲此刻,正在天堂里守护着我呢」
「……那,那边的那位呢?」
「至少,那不能算是我的母亲」
说了这么多,结果还不是等于承认了。
那位树里亚女士,已经可以肯定是被芽依子厌恶的,她父亲的再婚者无疑了。
随着疑问全部解开,我再一次看向树里亚女士站着的地方。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刚才芽依子的话,此刻她正露出悲伤的表情,静静地离开教室。
「啊,请等……」
反射性地准备追赶过去之时,我的手腕被外力牢牢抓住了。
「你也准备到那个人那里去吗?」
「……芽依子?」
从芽依子瞳孔之中透出的哀愁,凄凉到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。
被那种眼神死死盯住,让人不由的无法移动脚步。
我【也】这个字里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意义,实在是不难想象。对芽依子来说,那个女人是夺走了她一切的极恶之人。
……保持着这个姿势,不知经过了多少秒。
当我回过神来,再一次看向那边时,树里亚女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「……哎呀哎呀,这可麻烦了呢」
祖母抱着膀子小声嘀咕道。像是不得不放弃什么似的口吻。
回头一看,老妈依旧被粉丝和看热闹的包围着,热闹非凡。
另外一边还有几个学生,一边在外围张望着,一边更换着下节课要穿的运动服。真是好孩子。
「第二节是体育课呢,再不快点换衣服的话」
芽依子用以往的语气说道。在稍微看了一眼树里亚女士刚才站着的地方,叹了口气之后。
「……说的也是呢,走吧」
简短地回应了一下。如果继续纠结刚才的话题,恐怕也只会让双方都不愉快,我如是判断。
「话说回来,芽依子。虽然事已至此,但为什么老妈和祖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?」
「就像刚才所说,是我邀请她们来的」
本来是想表达不满的,但没曾想芽依子回答的如此轻描淡写。并不是她没注意到我的用意,而是在接受了我的不满之后也根本不当一回事,丫还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啊。
「一开始是祖母大人说想要来我们的学校看看的。我一寻思,这不是正巧么,就邀请她在开放日前来了。只是,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啊,连你的母亲大人竟然也会前来」
「学校有什么好看的,真是」
「非也非也,确实挺有趣的哦~」
「是因为隆史在这的缘故吗?」
芽依子明知故问,祖母则笑而不语。
「当然了,这个原因是有的。更多的只是纯粹对高中教育是一种怎样的形式很感兴趣啦」
在说出了少许让人感到吃惊的话之后,祖母继续到。
「我只有上到新式中学而已,所以对芽依子这样的女高中生很是羡慕呢」
人生已经经历了70多个年头的祖母,像17岁的女孩一样眼中散发着光芒。
祖母17岁的那个时候,农村的女孩只接受完义务教育,在家里帮忙也是理所当然,传说是这样的。一边对上流社会的大小姐们身穿【女学生】制服走路的飒爽英姿投去羡慕的目光,一边只能穿的土里土气,在田里干农活。祖母当时,肯定也是把这份不切实际的梦想藏在心里的吧。
在回到17岁的如今,这份封印了几十年的感情又再度死灰复燃了也很难说。
「……如果不介意的话,要不要穿我的制服试试?」
芽依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。
「哎?可以吗?」
哎?祖母,你那是什么反应?
「下节是体育课,要换运动服的,正好今天这身也才刚洗过,不知您意下如何?」
「……高兴是很高兴啦,但是借芽依子你的衣服穿,这样合适吗?」
「这点您完全不必担心。隆史的母亲大人不也一样穿着优香妹妹的制服到处浪么」
这句话十分神奇的很有说服力。虽然老妈穿着优香的水手服这点可以说很不正常,但这样不自然的感觉也渐渐变得麻木了。
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呢~」
这样回答时祖母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,瞬间灼瞎了我一双24K硬化氪金狗眼。
几分钟后。
「久等了呢,隆史」
穿着学校指定运动服的芽依子走出了女子更衣室。
「嗯哼哼,我也换好了哦~」
穿着芽依子制服(夏装)的祖母也跟着出现了。
虽然三措辫子和黑框眼镜构成的古朴风依旧没变,但只是换掉了古代和服立马就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。不管换了谁,都只会以为这是在校生的。
「哎嘿嘿~隆史,怎么样嘛?」
难掩自己的兴奋之情,祖母征求我的评价。伴随着裙摆上下飞舞,祖母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一圈,我就在旁边这样看着。
「隆史,感想呢?」
「啊、嗯嗯,很合身」
在芽依子的催促之下,我把心中所想据实上奏。
「太感谢了~能在有生之年体会一把女学生的感觉,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啊」
把这说成是祖母多年来的夙愿得以实现的瞬间也一点都不为过。也可以说是多年的心结得以解开的瞬间吧。
祖母变回17岁,是为了老妈优香还有我。但像这样稍稍的享受一下17岁带来的好处,也不算过分吧。付出了巨大生命代价的,不是别人,正是祖母自己,所以祖母能够高兴,我觉得比什么都来的要强。
「第二节课差不多要开始了吧,我也该去参加监护人说明会了,暂时先和大家告别吧」
「小和美,不要走哇!」
「这怎么可以呢,要好好上课才行哦~新曲里附带的抽奖卷能拿到海报啦,把它贴在屋子里,这样不就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了吗」
从粉丝群的包围中隐约透出的老妈的身姿里,我理解了这是一份多么不容易的工作,当然了,偶像的工作应该也有开心的地方。虽然对于老妈用生命换得回归偶像事业,我至今仍感慨良多,但只要老妈能够露出笑容,我觉得比什么都好。
「好了,该去参加说明会了,看样子和美是要再挣扎一会吧」
制服身姿的祖母,慢声细语地说着。
「会场的礼堂就在体育馆的旁边,不如一起去吧」
运动服打扮的芽依子悠悠地说道。
在这样和缓的气氛中,两人结伴而行。亲密女子二人组聊天喧闹的样子,竟一点都不显得不自然,让我也着实大吃了一惊。
「那么,要上课了哦,我先失陪了,一会儿再见」
「谢谢了呢~等说明会结束了再见哈」
体育馆门口,祖母和芽依子互相道别之后,走向旁边的礼堂。
「喂!等一下,那边的女生」
然后在礼堂门口,被田中老师拦下了。
「学生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进去讲堂的吧。你下节什么课,是在逃课么?」
「啊啦~我是本校学生的监护人啦~」
「你在说什么胡话,哪有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监护人啊!」
……对不起,眼前就有一位,我的祖母。
结果,还是我去解释了一通,才好歹平息了这件事。理解事态的一瞬间老师惊讶的表情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所以才会说,17岁神教的会员都很棘手了。
☆ ☆ ☆
第二节课的内容是篮球。体育馆被分成了两半,远离入口的一半给女生用,入口跟前的一半则归男生。
大概是去参加说明会的原因吧,和英语课的时候比起来,参观的人要少了不少。不用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,这真的是谢天谢地。
「隆史,没人盯你,快射!」
健一传过球来,篮下无人盯防,正是绝好的机会。我举手射篮,然后。
「啊啊~别在意」
队友的话里带着失望,从结果来看,这一点不言自明。
打篮球可不是我的强项,不如说我擅长的体育运动压根儿就不存在。不管什么项目,我的成绩都很平均,完全不可能在体育课上显得活跃,但也不至于拖后腿,总之就是不起眼。
不知为何,我惟独肺活量胜于常人,如果体育课上玩卡巴迪的话,我有信心能一口气喊到死。
另一边,女生的场地里。
「芽依子,交给你了!」
篮下拿球的芽依子,和防守队员形成了一对一的态势。
说时迟那时快,芽依子一个漂亮的带球转身,轻松晃过防守队员,紧接着带球上篮。
「咿呀~好帅呀!」
花痴女们欢呼起来。芽依子带着爽朗的笑容和队友庆祝。
和我不同,芽依子不管做什么都超越平均水平,或者说都是拔尖的。即便在这种场合,能和篮球部现役队员同场竞技的,也就只有芽依子了吧。
成绩优秀,运动全能,在此之上还是找遍全国都少有的女高中生老总。被拿着这样的女朋友来做对比,受到嘲笑和戏弄的情况也没少发生。
此刻,轮到我碰上刚才芽依子的情况了。和防守队员一对一,对手是二年级就打入正是队员的猛汉。如果我能在这里华丽地摆脱这家伙,并且进球的话,我可能会得意的拽上天也说不定。
「要上了!」
一瞬间之后。
「快攻!」
我手上的球,被华丽地劫走了。带球得分一气呵成的正式球员君,想必此刻正是春风得意。比赛就快进入尾声,那一球成了决胜的关键,便更显弥足珍贵了。
「我说隆史,太丢人了哦~!」
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,我惊讶的转过身来。在体育馆门口,17岁的偶像正站在那里。
「呃,老妈?!」
「你呃个啥子呦。难得老妈我来一趟,不稍微看看隆史帅气的一面,怎好回去嘛」
和老妈的对话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,让人感到很不自在。刚刚才出了个大丑,这下彻底是糗大了。
「你没去参加说明会啊?」
「很快就结束了哦,好像在校生的家长也没来几个」
「因为来参观的大多是即将参加抚牛高中入学考试的学生家长啦」
「要是隆史初三的时候也一起来就好了」
我记得当时老妈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想来的意思,就瞒着老妈一个人来了。
「今天仔细的听了说明后,倒是对这个学校的校训有点感兴趣呢」
「校训……哦,你说那个啊」
视线转向体育馆墙上的巨大画框。里面是由一位著名书法家校友所题的字。
《抚牛高中女儿 人人争做 大和抚子》
《抚牛高中男儿 人人争做 大和武士》
这则校训,做成之初是只有前半部分的。最开始是女校的抚牛高中,几十年前变成共通校的时候,不知是哪个老几接上了后半句,就成了现在这样。
「【大和抚子】耶,挺不同凡响的不是吗?」
「啊,是吗?」
「自从变回17岁以后,脑子里总是蹦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词呢。【大和抚子】啦,【鱼】啊,【企鹅】什么的」
「……蛤?这都哪跟哪啊?」
带着认真就输了的感觉,我随便吐槽了一下下。
就在谈话的这一会儿工夫,老妈的粉丝已经挤爆了体育馆大门。继刚才之后,又要课堂崩坏了。
「小和美,体育课就要完了,下节数学课也来参观吗?」
「哎~数学课什么的,光是听着就感觉头嗡嗡的呢~」
「这样的小和美也可爱到爆哇!」
……是不是和健一断交比较好,我认真地思考着。喜欢偶像没什么,退一步说,就算是老妈的粉丝也没什么,但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现啊。
「其实我也很想和大家多呆一会的」
老妈表现的很惋惜地说道,同一时间。
熙熙攘攘的体育馆前,一个西装男出现了。
「大家好,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泽村和美的支持」
「……经纪人?」
「啊,隆史君,近来好吗?」
经纪人的德永先生,笑着露出一口白牙。
「那个,经纪人会来这里,就是说在拍摄中喽?」
「不,今天中午之前都没有事哦。和美来参观学校完全是私事」
真的算是私事么,不管去哪里都会被粉丝包围,完全脱离偶像身份的时间根本就看不见。
「那么,德永先生来这里就是说,现在不得不去工作了是吗?」
「嗯,正是如此」
「……就是这样,对不起大家了!演唱会和签名会上再见喽~!」
老妈挥着手,和粉丝们依依惜别。
之后,送老妈到上车为止,我跟着经纪人来到校门前,虽然有几个学生也跟了过来,但都被经纪人礼貌地制止了。看上去手法娴熟,让人联想到平素工作时的样子,令人印象深刻。
「和美她,对于今天的事很是期待呢」
边快步走着,经纪人和我交谈起来。
「为了能来,对工作的日程做了大幅度的调整,以至于今后一周的时间都不能回家,不惜如此」
「……还有这样的事啊」
「对隆史君你来说,可能会震惊数小时,甚至造成困扰也说不定,结果没出什么大纰漏吧?」
「啊,嗯,还好」
「那就太好了,和美肯定也满足了吧」
听了经纪人的话,我的心情变得无法平静。
本来,学校开放的事是保密处理的。
然后,老妈通过祖母从芽依子那里了解到消息,自虐一般的合并行程,挤出一点空隙也要前来。而我却对老妈如此冷淡。
(「难得人家专程为了隆史才来的,你也往这边看一眼嘛,小~隆~史~!」)
可我却用【闭嘴】来回应老妈。
「……我说,老妈」
不等我的脑中形成完整的思维回路,嘴就擅自行动了。
「嗯?怎么了?」
待赶到门口,正巧老妈刚坐上汽车,向这边看过来。
「那个,对不起」
「哎?为什么?」
对于被问为什么,我只是沉默不语。
看着面露疑惑的老妈,我一下醒悟到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说。
「……谢谢你今天能来」
「……你这是怎么了,突然?」
「没什么,你明明那么忙,难为你了」
于是,老妈温柔地抚摸起我的头来。
「说实话,真是的,明明我在看着,你的英语和体育完全不行嘛」
老妈开玩笑似的说道。
「下次一定要让老妈看看隆史帅气的一面哦,就算不是在课堂上也无所谓啦」
「……我知道了,老妈」
老妈冲我轻轻点了点头,然后关上了车门。经纪人发动了车子,向远方开去。而我就这么站着,目送老妈直到车子消失在地平线上。
☆ ☆ ☆
经纪人果然所言非虚,接下来的一周里,老妈都没有回家。我时不时的打电话过去
「现在?在大阪哦~」
「现在?在广岛哦~」
「现在?在上海哦~」
像这样,一直在变换着地点,让我很吃惊。我说最后竟然跑到海外去了。还不知道国际电话费是怎么个扣法。
总之,我能做到的就只有祈祷老妈不要过分勉强自己了。
这样想着,我按响了302号室的门铃。
「祖母,打扰下可以吗?」
优香的换洗衣服堆了起来,于是想着让祖母稍微帮下忙。17岁的老哥帮14岁的妹妹洗内衣什么的,实在是无法令人感觉良好。
「哦呀哦呀~是隆史吗?」
伴随着和缓的声音,门打开了,出现的是穿着抚牛高中制服的祖母。
……没错。不是以往的古风和服,而是抚牛高中的制服。
「……为什么,还,穿着,那个,你?」
由于惊吓过度,我说话有点星爷范儿了。
「啊~你说这个啊~是芽依子借给我的哦~说是放暑假用不到,让我随便穿的呢~」
祖母一边哗哗地晃动着裙摆,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。看着那张笑脸,搞得我一点脾气都没了。
「咦,咦,是酱紫啊」
只好随声敷衍了事。
「难得的一番美意,也不好太驳人家面子嘛~我也偶尔像小和美那样,就这种打扮出门去好了~」
「……就这样,直到暑假结束?」
「就这样,直到暑假结束哦~」
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祖母面前,我只得露出勉强的笑容,新添置的电视机里,流出了天气预报的声音。
「虽然已经是8月后半,但炎热的天气还将持续……」
17岁的暑假,还远未结束。
祖母恢复装扮的日子,仿佛也在不远的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