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侣不肯那样称呼「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地方。」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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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我在自己家里的玄关,上演有如不良少年的互瞪场面。
对方是与我同年的女生,仅止于此──我是很想这样说,但实际上却不只如此,我也必须说曾经不只如此。
「……你要上哪去,水斗同学?」
「……我才想问你要上哪去呢,结女同学?」
女的这样说,我这样回,然后两人都闭上嘴。
这已经是第三次了。
事实上不用问,我也知道这女的要去哪里。就是乌丸三条汉堡店楼上的书店。今天是以推理小说为主要出版品的某书系发售日。我也要买那个书系的新书,而这女的也跟我有著同样目的。
所以,假如我就这样踏出家门,就会变成跟这女的一同前往书店,走到同一个书区,在柜台一前一后排队。
那样岂不是跟喜欢同一类书的情侣没两样?
别件事也就算了,我们双方都绝不乐见这种状况发生。
换言之,我们现在是陷入胶著状态。虽说必须错开出门的时间,但究竟该由谁先踏出家门──我们现在就是为了决定这件事,处于正在互相牵制的阶段。
坐下来好好商量?才不要。我跟这女的没什么好谈的。
「──咦~?结女还有水斗,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呀──?」
穿著套装的由仁阿姨,从客厅走了出来。
由仁阿姨在大约一星期前,才刚成为我的母亲。
也就是说,她是我父亲的再婚对象──也是眼前这女人的亲生母亲。
「你们俩不是要出门吗?」
「现在正要走。」
趁著她问到,我本来打算顺势说再见抢先行动,但由仁阿姨抢在我前面说了:
「啊,该不会是乌丸通的那家书店吧?听说水斗你也喜欢看书~!既然这样,你跟结女应该是要去同个地方吧?毕竟这孩子每次出门不是去书店就是图书馆嘛。」
「……呃……」
「拜托,妈……」
「啊!你们该不会是正要一起去吧!我太高兴了,水斗!你这么愿意亲近结女啊!以后也要多拜托你照顾她喽。这孩子啊,就是比较怕生~」
「……我、我会的……」
被她这么说,我也只能点头。
可以感觉到身旁传来想把我活活瞪死的视线。
「那我要去上班了。你们俩慢走喔!兄弟姊妹要好好相处唷!」
留下这句话,由仁阿姨就消失在家门外头了。
徒留我与她──兄弟姊妹愣在原处。
对,我们是手足。
只不过,是继亲。
是再婚爸妈的,两个拖油瓶──
「……你干嘛点头啊。」
「……我有什么办法?她都那么说了啊。」
「凭什么我得受你这种人的照顾啊?」
「我哪知道啊。我也不想照顾你好不好。」
「我就是讨厌你这种被动的个性,臭宅男。」
「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任性的地方,臭狂热分子。」
可是,我们的爸妈不知道。
只有我与她,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。
我,伊理户水斗──
与她,伊理户结女──
──在短短两星期以前,还是一对男女朋友。
◆
事到如今只能说是年轻的过错,不过我在国二到国三之间曾经有过一般所说的女朋友。
我们的初次相遇,应该算是在刚进入暑假的七月底,下午的图书室──她站在脚踏凳上使力踮脚,伸手想构到书架上最高的那一层。
讲到这里各位应该就明白了,总之我帮她拿了她想拿的那本书。
假如时间能够重来,我一定要告诉这时候的我自己──别去搭理那种女人。
然而当时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我,看看我帮她拿的那本书的封面,竟然蠢到对她这么说:
──你喜欢推理小说?
我是大家公认的滥读派。就是纯文学也好,爱情小说也好,轻小说也好,只要是小说什么都看的那一型──所以,当时拿起的古典推理小说的书名,我当然也看过。
只是看过,并不喜欢就是了。
总而言之,出于爱书人的天性,看到别人拿起自己看过的书,就是会自动觉得高兴。这就跟牛看到红色的东西会兴奋一样,是无法控制的习性,我猜八成是老天爷设下的陷阱。
老天爷设下的陷阱。
换言之就是命运。
在命运安排下相遇的我们,在命运的引导下意气相合,在无人造访的暑假图书室一再相会。然后在暑假结束的八月底,她对我表白了爱意。
就这样,我交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位女友。
她的名字是绫井结女。
当时,她还叫做这个名字。
言归正传……不用说也知道,这就成了崩坏的序章。
应该说国中生的爱情告白没成为崩坏序章的机率,大概不到百分之五吧──国中生情侣能够相守一辈子,就现实情况来考量,不是一件常见的事。
然而,当时的我们,却相信有这可能。
一方面也因为双方在学校都是不显眼的类型,我与绫井就这样静静谈起了恋爱。在图书室的角落、假日的图书馆,或者是结合咖啡馆的书店等地方,偷偷聊我们的兴趣聊得起劲。
当然,也做过男女朋友会做的事情。
约会、牵手、笨拙地接吻──我们用慢吞吞的速度,依序进行了这些不值得一提,反倒还值得唾弃的,情侣之间稀松平常的小事情。
我们的第一次接吻,发生在夕阳泛黄的上学路交叉口上。在那个与其说是嘴唇相触倒比较像是轻轻掠过的接吻后,绫井脸上带著淡淡红晕微笑的神情,至今仍像照片一般烙印在我的脑海里。
对于这幅画面,现在的我只有一句话可说。
去死吧。
这女的,还有当时的我都是。
……总之,我们就那样顺利地发展关系,但差不多就从升上国三开始,我们之间的分界线渐渐开始有了变化。
事情的契机,是绫井的怕生逐渐有了改善。
大概是与我交往了一段时间,锻炼了沟通交流的能力吧──她在新班级交到了好几个朋友。想到她在二年级时连体育课都找不到别人跟她一组,实在无法想像她能有这么亮眼的成长。
她本身对这件事也很高兴,我也有开口恭喜过她。
对,只是嘴上恭喜。
那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──这就不得不忏悔一下了。我嘴上祝贺她的成长,难看的独占欲却在心里无理取闹。
我心想──以前明明只有我一人,知道绫井那些可爱的地方、笑起来的模样,以及开朗的个性。
这个想法把一切都搞砸了。
我变得忍不住在言词当中透露出这种心情。绫井被我弄得很困惑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只能试著讨好我。这种做法却又惹恼了我。
没错,我明白──虽然远因是绫井的成长,但近因却是我无聊的独占欲。她没做错任何事,是我有错在先。这点我承认。
可是。
可是,让我说一句。
容我为自己辩护一下。当时我虽然愚蠢,但终究还是认错悔改了,于是向她低头赔罪。我跟她说我是因为这样这样的理由,一个人在那里乱吃醋。对不起,我不该拿你出气。我向你道歉,所以希望你能不计前嫌──
结果,那女的……
猜猜她怎么说?
──你不喜欢我跟其他人做朋友,自己却跟其他女生要好?
啥?
我这样回答,又有谁能怪我?
照她的说法,我好像是在我们俩相遇的那间图书室,劈腿跟别的女生在一起──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。八成是看到我跟图书管理员还是谁说话就误会了,但绫井坚称那绝对是劈腿,不听我解释。
结果,我只好跟她低头赔不是。
凭什么啊。
关于拿她出气这件事,是我不对。所以我道歉了,低头了。要不要原谅我是她的自由,这我能谅解。
可是,为什么我得让她拿无中生有的误会一口咬定我劈腿,把我臭骂一顿?
好吧好吧也罢,人有时候难免会有口无心。毕竟我之前也犯过这种错,所以才会跟她道歉。但是,既然我道歉了,那她是不是也该道歉?只会不讲理地让我道歉,自己却连个对不起的对字都不说,太扯了吧?说不过去吧?
──我们心里存著这种疙瘩,只是表面上假装和好,后来又维系了几个月的感情。
但是──咬合的齿轮一旦错开,就再也无法修复了。
以前觉得吸引人的那些特质,如今都变得让人火大。我们变得会互相酸言酸语,曾几何时连用手机联络都开始觉得是种煎熬,但又不准对方不回手机,这种心态更进一步加深了我们的隔阂。
感情之所以能维持到毕业,不过是因为我们都很没种罢了。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没那份勇气。
只不过是巴著过去的幸福回忆不放罢了。
即使如此,当情人节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时,我体会到事情已成定局。
体会到,我们已经无法回到从前。
所以我趁著毕业这个机会,主动提出了。
──我们分手吧。
──嗯。
简单得很。连一滴眼泪都没流。
她甚至没发脾气,反倒一副就等我这句话的表情。我猜我的表情可能也差不多。
明明曾经那么喜欢……那么重视对方。
但看在这时的我眼里,她已经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。
……真的必须说,恋爱不过是一时的迷惘。
我总算从这种迷惘,获得解脱了──
就这样,我怀抱著放下重担的轻松心情,心无罣碍地从国中毕业了。
然后,那天晚上。
老爸神情严肃地开口跟我说:
──爸爸打算再婚。
哎呀。
看来人类不管活到多大,都还是躲不过一时的迷惘。我不禁可怜起这个独力把儿子养大的单亲爸爸来,但无意反对。再婚,很好啊,请便?正好我也名正言顺地结束了义务教育。
我当时心情正好。所以当老爸接著说出这句话时,我一不小心就宽宏大量地当成了耳边风。
──对方也有小孩,是女儿……你不介意吗?
喂喂,我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来个继妹?简直跟轻小说没两样嘛。哈哈哈!
我反而越听越兴奋。我想我大概是不够冷静。
所以过了几天,当老爸介绍我跟继母与继妹认识时,我感觉就像被人浇了一桶冷水。
──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──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在我眼前的人,是绫井结女。
错了。
当时,她已经变成了伊理户结女。
我们目瞪口呆地注视著对方,心里一定在吶喊著同一句话:
──该死的老天爷!
就这样,前女友变成了我的继妹。
◆
「……我吃饱了。」
绫井──不对,结女声调冷淡地说完,叮叮当当地把晚餐的碗盘叠起来,拿到厨房去。
……可恶,时机真不巧,我也正好吃完了。继续闷不吭声地坐著也很奇怪。
「我吃饱了。」
我也把碗盘叠起来前往厨房──看到结女在那里洗自己的碗筷。
留长到看了就烦的长发,散发故作清纯的乌黑光泽。身材不健康地消瘦,感觉与其在厨房洗碗,还不如站在井里数盘子比较适合。
结女长长的睫毛低垂著,瞄了我一眼。她什么都不说,只是把碗筷敲得叮当作响。
我也没什么话好跟她说的。我沉默地站到她旁边,开始洗碗。
我实在很不乐意跟这女的一起站在厨房,但硬是躲著她又不妥当。因为──
「哎呀,老实讲,本来还以为年轻的男生女生突然住在一起会有困难,没想到他们似乎处得还不错,真是太好了。」
「就是呀!像今天啊,水斗还跟结女一起去逛书店唷?拥有相同的兴趣,果然就是比较容易打成一片呢!」
「这下我放心了。毕竟就属这件事最让我担心嘛。」
我的父亲与结女的母亲,坐在餐桌旁开心地谈话。
才刚再婚的两人,每天看起来真的很幸福──与我们这对儿女正好相反。
「……你明不明白?」
「……明白什么?」
身旁的结女用哗啦啦的水声做掩蔽,跟我小声说话。
「千万不可以做出让他们俩后悔的事喔。」
「我知道啦。关于我跟你的关系,我会带进坟墓里。」
「很好。」
「……你一定要每次都这样高高在上的吗?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?」
「假如以前不是的话,那百分之百是你害的。」
「你说什么?」
「你想怎样?」
「喂──!你们俩在聊什么啊──?」
老爸从饭厅跟我们说话,让我们收起了险恶的表情。
「没什么,就聊今天买来的书,没什么。」
「是的,对,就是这样。我们是在聊书。」
「──好痛!」
结女一边声调开朗地回答,一边在老爸看不见的地方给我来了记低踢。
「(不用说两遍『没什么』。现国(注:指日本高中国语科中的现代文)的成绩行不行啊?)」
「(很不巧,我的现国成绩是全国模拟考前一百名。你又不是不知道。)」
「(……真气人。气的是以前的我竟然还说什么『好厉害喔~』把你捧上天。)」
「(我也很生气。气的是以前的我竟然还虚心接受。)」
我们表面上,扮演著一对关系良好的继兄妹。
不能够让老爸与由仁阿姨因为得知我们的关系,而后悔不该再婚──
这是我与结女之间,唯一成立的共识。
只是反过来说,也就表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成立。
我待在自己房间里看今天买来的书时,听见有人叩叩敲门。
「爸?什么事?」
来者没回应。我虽然看书看到一半很不想被打断,但又不想用冷淡的态度泼正处于新婚的老爸冷水──我拿书签夹进书里站起来,打开房门。
站在走廊上的,是我在这世上最厌恶的女人。
也就是伊理户结女。
「……什么事?」
我用温度比刚才降了大约一百度的「什么事」来迎接结女。
结女用鼻子哼笑一声,高傲地抬起下巴。一副好像在说「这点程度的冷言冷语连凉凉贴都算不上」的态度。
让我用最委婉的措辞形容我目前的心境吧,真想扁她。
「我有话想跟你说。你现在有空吗?」
「怎么可能有空?你应该也知道我今天买了什么吧?」
「知道,所以我才会过来呀。因为我已经看完了。」
「啧!」
看来她是专程来妨碍我看书的。
这女的从还在交往的时候,看书的速度就比我快一点点。我们如果在同一时间买书,又在同一时间开始看的话,每当我正好看到高潮情节时,这女的都已经先看完了。
超阴险的。
我就是讨厌她这种地方。
幸好已经分了。
「……干嘛啦。有话快说。」
「让我进房间啦。我不想让妈妈他们听到。」
「啧!」
「可以请你不要一直故意啧给我听吗?」
「只要你从我眼前消失,我马上停止。」
「啧!」
虽然没看到老爸或由仁阿姨,不过我还是小心谨慎地环视一下走廊,然后才让结女进了房间。
结女一边看著脚边,一边往房间里头走。
「满地的书,乱七八糟的。光是待在这房间里就要把我弄脏了。」
「以前你趁我爸出差时跑来这个房间的时候,明明还两眼发亮地说:『好棒喔……!好像一间书库!』」
「真是世事无常呢。现在就连看到全套夏洛克•福尔摩斯全集整齐地摆在那里,都让我感到无穷无尽的烦躁。」
「你就这么去死吧。看我把你像莫里亚蒂教授那样推进瀑布深潭底去。」
我不屑地说道,坐到被书淹没了一半的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