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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听证会(2 / 2)

  记者们兴致勃勃地记下他的话。

  “那么您认为死亡是由箭毒所致?”

  “哦,不。”温特斯普说,“上面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痕迹。据我分析,针头上蘸的是一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汁,来自于一种多鳞蛇——也叫树蛇——的毒液。”

  “什么是布姆斯兰?”

  “那是南非的一种毒蛇,世上现存毒性最强、最致命的蛇类。它的毒素作用于人体到底有多强烈尚不能确定,但这种毒液的毒性有多大我们还是有些概念的。举个例子吧,将这种毒汁注射到鬣狗身上,还未拔出针头它就死了。注射给豺狗,豺狗就会像被子弹打中一样立刻毙命。这种毒汁会导致皮下大出血,波及心脏功能,导致心跳骤停。”

  记者们写下:“离奇的故事。空中上演蛇毒大戏。比眼镜蛇更为致命。”

  “你有没有听说过用此类毒汁蓄意杀人的案件?”

  “从未听说过,这太耸人听闻了。”

  “谢谢,温特斯普先生。”

  威尔逊警长宣誓作证说,在座位后面发现的吹管上没有指纹。已经对吹管和毒素做了化验,吹管的最大射程,经试验相当精确地确定为十码。

  “赫尔克里·波洛先生。”

  尽管引起一点儿骚动,但波洛的证词是相当严谨的。在航程中他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事情。对,是他发现了地上的小针,所发现的位置正好在死者颈部下方,如果它是从脖子那里掉下来的话,也只能掉在那里。

  “霍布里伯爵夫人。”

  记者们写道:“伯爵的妻子为空中死亡之谜出庭作证。”还有人写的是“……在蛇毒谜案中作证”。

  为妇女报刊工作的人则写道:“霍布里夫人戴着一顶新款狐狸皮帽”,或是“霍布里夫人是城里最时髦的女士之一,全身黑衣,配一顶新款帽子”。要不就写“霍布里夫人,结婚前的闺名是塞西莉·布兰德,身穿黑衣,头戴新款帽子,风姿时尚地出庭作证……”

  所有人都喜欢欣赏年轻漂亮的女子,尽管她的证词最简短。她什么都没注意到,以前也没见过死者。

  在她之后是维尼蒂娅·克尔,但她显然没有前面那位引人注目。

  妇女报刊记者首先乐此不疲地写道:“科茨摩尔勋爵的女儿穿着剪裁精致的外套和裙子……”并强调:“社会名流出庭作证”。

  之后出庭的是詹姆斯·赖德。

  “你是詹姆斯·贝尔·赖德,你的住址是布兰贝里大道十七号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

  “你的职业或者专业是什么?”

  “埃利斯·韦尔水泥公司的总经理。”

  “请仔细看看这支吹管,(短暂停顿)你以前见过吗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在普罗米修斯航班上,你是否见过任何人曾经手持类似的东西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你坐在四号座位上,正是死者前面的座位,是不是?”

  “是又怎么样?”

  “请不要用那种腔调回答我。你坐在四号座位上,从那个位置可以看见机舱里的每个人。”

  “并非如此,我看不见我这列座位上的任何一位,因为座位都是高靠背。”

  “但是假如有人走到过道上——走到一个适当的位置,能够将吹管对准死者的位置,你能看到他吗?”

  “当然能。”

  “那么你看到这种情况了吗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你座位前面的乘客中有人离开过他们的座位吗?”

  “唔,我座位前两排的一位男子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去过。”

  “他是往与你的座位还有死者座位相反的方向去的吗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

  “他回来时有没有朝你走来?”

  “没有,他直接从洗手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”

  “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?”

  “什么也没拿。”

  “你肯定吗?”

  “相当肯定。”

  “还有谁离开过座位?”

  “坐在我前面的那个人,他从对面走过来,从我身边经过,去了机舱后部。”

  “我抗议。”克兰西先生从法院坐椅上蹦了起来,嚷道,“那时还早——早得很——是在一点钟的时候。”

  “请坐下,”法官说,“会轮到你的。请继续,赖德先生。那么你是否注意到这位先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?”

  “好像是一支钢笔。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橙色的书。”

  “朝你走过来到后舱去的人只有他一位吗?你自己离开过座位吗?”

  “是的,我去过洗手间——不过我手上并没有拿着吹管。”

  “你说话的态度有些失礼。请下去。”

  诺曼·盖尔,就是那个牙医,他提供的证词几乎都是否定性的,很快他就被愤愤不平的克兰西先生代替了。

  比起贵族夫人来,克兰西先生不是个很有新闻性的人物,对他的登场,记者们兴趣索然。能写的就是“侦探小说作家出庭。知名作家承认购买过致命武器,轰动了法庭。”

  不过说“轰动”有点为时过早了。

  “是的,先生,”克兰西厉声说,“我的确买过一支吹管,不仅如此,我今天还把它带到这里来了。我强烈抗议将杀人致死的吹管与我的吹管联系起来。这就是我的吹管。”

  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吹管。

  记者们写道:“法庭上出现了第二支吹管。”

  法官严肃地对克兰西说,请他出庭是为了帮助破案,而不是让他有机会来驳斥完全凭空想象的针对自己的指控。法官接着询问他在普罗米修斯航班上的情况,但是收效甚微。克兰西先生一直在唠唠叨叨,毫无必要地解释着他是如何被国外火车上的古怪服务搞得迷迷糊糊,如何度过长达二十四小时的艰难旅程,以至于对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丝毫不在意。就算整个机舱里的人都在用吹管放蛇毒,他也不会知道。

  接下来是简·格雷出场,这位美发师的证词对记者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。

  随后是两位法国人。阿曼德·杜邦先生说他是前往伦敦皇家亚洲学会作学术发言的。在飞机上他和儿子一直都在探讨技术性的问题,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。他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死者,直到机舱里因为有人发现她死了而出现一阵骚动,他才将注意力转回身边。

  “你认为这位莫里索夫人或吉塞尔夫人面熟吗?”

  “没有,先生。我从未见过她。”

  “据说她是巴黎的一位知名人物?”

  老杜邦耸耸肩。“对我来说并非如此。不管怎么说,这些日子我经常不在巴黎。”

  “据我所知,你刚从东方回来,对吗?”

  “是的,先生——从波斯那边。”

  “你们父子到许多神秘遥远的地方旅行过吧?”

  “什么意思?”

  “你们去过一些蛮荒地区吧?”

  “哦,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  “你有没有见过有什么部族用蛇毒涂在箭头上作为武器?”

  这句问话必须经过翻译他们才听明白。杜邦先生听懂后使劲摇头。

  “没有,我从未碰到过诸如此类的事情。”

  儿子的回答与父亲的大同小异。他不认识死者,也没有注意到飞机上的任何事情。他一直认为死者很有可能是被黄蜂蜇死的,他本人就被一只黄蜂骚扰过,最后终于弄死了那只小东西。杜邦父子是最后出庭的证人。

  法官清了清嗓子,对陪审团说,这是本法庭所处理过的最难以捉摸的案子。他们可以排除自杀或发生意外的情况。一位女士在空中,在一个很狭小的封闭空间里遭到谋杀,除了乘客,不可能有任何局外人实施这种罪行。凶手或凶手们显然就在今天出庭作证的人当中,无法回避这一严酷而可怕的事实,即他们之中的某位凶手以极为狡猾的手段在说谎。

  犯罪的方式及其残酷,在十位——加上乘务员有十二位——证人的众目睽睽之下,凶手将吹管举到唇部,在一定距离上将毒针吹射到死者的喉部,而在场的所有人对此都无所察觉。这件事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,但的确有吹管、地板上发现的毒针和死者脖子上的针眼作为证据,另有毒物测试作为进一步物证。无论这事儿多么令人难以置信,它还是发生了。

  由于缺少更多的证据找出犯罪嫌疑人,他只能提请陪审团做出某个或某些未知身份的人犯了谋杀罪的裁决。既然出庭作证的人都否认认识死者,这件事只好交由警方进一步调查。鉴于对作案动机一无所知,他只能建议陪审团做出上述决定。陪审团现在可以考虑如何裁决了。

  一位方脸的陪审员带着疑虑的目光欠身说:“您说吹管是在一个座位后面发现的,那是谁的座位?”

  法官核对了一下文档,威尔逊警长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。

  “哦,对,是九号座位,波洛先生的座位。我可以告诉大家,波洛先生是一位知名的、受人尊敬的私人侦探,他曾经多次成功地与伦敦警察厅合作。”

  方脸陪审员将目光转向波洛先生,似乎有些怀疑眼前这位留着胡子的矮小的比利时人。

  “外国人,”他的目光这样说,“你无法信任外国人,就算他们和警方有关系。”

  他大声说:“正是这位波洛先生捡起毒针的,对吗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

  法庭休庭五分钟。当陪审员重新入座,并将陪审裁决书交给法官时,他皱了皱眉。“胡闹!我无法接受这份裁决。”

  几分钟后,一份修正裁决书又递交了上来:“我们一致同意死者中毒而亡,然而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是谁下的毒。”